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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论《信天游》

收藏本信息编号:76 发布时间:2009-01-09 截止日期: 地区:



老平聊哉

      说来话长。十五年前我和晓民在延安一个摄制组拍戏,闲聊时他说正酝酿一个电影故事芳名“马茹茹”,我说我也在琢磨一个叫做 “三十里铺”电影剧本。怎么那么巧,两个故事都发生在陕北,并且都想往戏里边镶嵌些陕北民歌。侃至劲处,我俩便把腹中的陕北民歌倾囊直泄,唱了个口干舌燥,并畅想今后要拍一部恰似从黄土窝窝里爬出来的,说陕北腔,唱陕北调的反映陕北人生活的影片。
      我原本有个癖好,多年以来每次去陕北高原拍戏,总要同陕北民歌‘亲密接触’,多听多搜集以丰富我的音乐仓库。由于惦记着和晓民的那个‘畅想’,就越发促使我疾步走进陕北民歌的茫茫大漠。
      一个偶然的机会,子州县的陕北说书老艺人封树生用沙哑的喉咙给我唱了一曲信天游:
      ‘陕北人爱唱得信天游,信天游能唱出人的喜愁。
      欢乐人唱得笑开了口,忧愁人唱得两眼泪蛋蛋流。’
      这段唱道出了信天游的真谛。漫漫人生无时不与甜酸苦辣相伴,而陕北人对此最得意的表述和宣泄,就是情出于心地吼上几声信天游。陕北人之所以酷爱信天游和离不开信天游,无  疑是锁在这个‘情’字上,这也恰恰为我学习陕北民歌提供了一把钥匙。
      有了封老汉那首信天游垫底儿,在绥德县农民歌手李志文家的窑洞里,我便问老李,山里人唱信天游都是有感而发吧?一提起信天游老李浑身上下都是音符,他用信天游回答我:

      ‘一个山曲唱出来,肚子里的高兴翻出来。/山曲儿好比那没梁子斗,甚会儿想唱甚会儿有。’
      据老李介绍,在陕北无论你走在那里,时不时的会有一曲信天游顺风从你耳边掠过,你会毫不迟疑地沿着歌声的方向看个究竟。当你听到:
      ‘我和干妹子隔道河,/杨柳遮住看不着。/我恨杨柳无情意,/为甚不把那叶落去!’
      说不定这是那个揽羊的后生,因思念久未相会的女娃娃而发出怨天尤人的歌唱。
      假如从大路上传来‘叮咚’驼铃伴随着苦闷而悠长的脚夫调:
       ‘三月的太阳红又红,/为什么我赶脚的人儿哟这样苦命?/不唱那个山曲儿不好盛,/我唱上个山曲儿哟想亲人。’
      那一定是大路上走三边运盐的脚夫在呻吟。赶过生灵当过脚夫的老李唱这首脚夫调时,目光暗淡,声音苦涩,无疑又回忆起昔日的辛酸。我连忙转了话题问他是否会唱流行歌曲,他说前些年费翔的‘一把火’在山沟里也火了一阵子,其实陕北信天游里也有个‘一把火’:
       ‘哥哥你就好比一把火,你把妹妹的心点着。’
      这把火可比费翔的那把火不知早烧上几百年呢。他忧心忡忡地说,如今的后生女子爱唱流行歌曲,能唱山曲儿的娃娃少见了。要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让后人抛进山圪崂,那就太让人痛心了。
      老李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。早在一九七七年的陕北富县,我请帮助拍戏跑群众的当地小青年唱陕北民歌,十几个人中竟然没有一人表示会唱,可能那时文革余毒尚未肃清,心有余悸,会唱也不敢唱,但我心中仍然埋下一个沉重的问号。
      一九八七年,我去绥德采访著名陕北民歌“三十里铺”中的男主人公三哥哥增喜,归途中禁不住哼起“三十里铺”的曲调,有个小伙对我说,这达儿早就不兴唱这个啦,唱通俗歌儿哩。我不禁一愣,难道竟有这等不幸?回到招待所,从女服务员那里得到了证实。她是个一担水挑起来就走的山女子,当我问她会不会唱陕北民歌时,她欣然回答说会着哩:
     ‘我低头,向山沟,追逐流逝的岁月…’
      敢情这个声音很甜美的小姑娘,竟把通俗歌曲“信天游”当成陕北家乡小调,令我哭笑不得。     
      类似的事我经历了多起,心中委实不安。就在此后不久,延安出现了一件令我爽心的事,一次老同志们聚会,助兴的节目多是流行歌曲,不知是谁鼓动一个从山里来的女孩唱陕北民歌,早就跃跃欲试的她拿起话筒就唱:
      “羊肚子手巾哟三道道兰,见面哪容易(哎呀)拉话话难…”
      歌声刚落,举座惊愕,掌声雷动。老同志们发出感叹,说多年听不到的信天游又回来了,遂和那女孩紧紧握手表示感谢。无独有偶,一次旅途中的巧遇,给予我进一步领略信天游是否真的回来了的机会。那是乘长途汽车从绥德去太原的途中,几个打扑克的农村青年吸引了车上人的目光,他们每打完一把牌,输家便被罚唱一支歌,而被罚的总是一个红脸男孩,这个男孩从不忸怩推却张嘴就唱,他满口的乡音乡韵,一色的陕北民歌,诸如‘打樱桃’、‘掐蒜苔’、‘走西口’、‘红军哥哥回来了’……还有些是他即兴编唱的信天游。当男孩唱起人们熟悉的民歌时,不少乡亲立时高声附和唱起来,其气氛之炽热,情感之交融是城市里歌星演唱会无法比拟的。目睹这红火情景,我好兴奋,信天游根本就没有走。
      斗转星移十五年过去了,对陕北民歌情有独钟的王晓民叩响了我的房门,说十五年前在延安的畅想今天该圆梦啦。壮哉!呼唤陕北民歌归来,弘扬民族文化的机会到啦,已经冬眠了十五个春秋的旧梦重新点燃。于是,依然是土腔土调的电视电影剧本“信天游”脱胎出世了,尔后作曲家杨希武加盟进来了,再尔后便怀着:‘羊羔羔吃奶双膝膝跪,再到老地方走一回。’的心情,踏上去陕北高原采风、寻梦的旅程。
      汽车过柳林到吴堡进入了陕北民歌的故乡,我们几个心急如焚的家伙,在到达榆林的当夜,就约一位业余女歌手品味一下希武的作品,听听她的‘品后感’。她认真地试唱了二十余首歌,除一首略加斟酌外,均被她一声声地‘过’而‘过’了。为了拧去‘过’中的水分,特请多位专业或业余歌手试唱,无不是 ‘这些歌是我们陕北的,能行。’的评价。歌曲能被陕北多位歌手首肯,心里的石头落地,皆大欢喜。
      希武是个老陕作曲家,驾驭陕北风格的东西是轻车熟路,可是抵达陕北后却见他时常处于思索状态,站在圪梁梁上时在‘想’,看见沙蒿蒿时仍在‘想’,在米脂的山村他和老绵羊也要说上几句话。他是在向大自然寻求某种感觉吗?
      果然是的,不但是希武,晓民也同时找到了相同的感觉。陕北人唱信天游像风一般地自然,云一样地洒脱。这部影片中的曲谱有创作的和依据陕北民歌改编的,并非原装的陕北民歌,如果在演唱时行腔咬字和演唱风格上,把握住对民歌的原始性表现,使演唱达到‘返朴归真’的效果是不难做到的。他俩的‘感觉’形成了创作追求,这追求也就成为挑选歌唱演员的重要标准。在我们接触众多的专业和业余歌手当中,专业歌手的音色、情感把握、歌唱技巧等无可挑剔,但表演感极强。而业余歌手中的少数人则无拘无束,说唱就唱,虽然是同一首民歌,唱十次能唱出十个样,但自然流畅,能不自觉地体现原生民歌艺术的原貌。唱歌的人和‘歌’,能溶合得像一溪黄澄澄的泥沙流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听歌声就能联想到是他是个阳坡坡上揽羊的后生,她是个背洼洼里掏苦菜的姑娘。在我们选中的歌手当中,就有两位似这样的来自安塞的青年农民歌手。
      吃饭要吃陕北饭,说话要带陕北腔,唱歌要唱陕北调,出门不要怕山高,这些对我们而言已经形成习惯。可是在信天游的故乡,想聆听从青年朋友口中唱的信天游,几乎是个奢望。在挑选演员时,凡候选的男女青年,都先请他唱个陕北民歌或信天游,对这起码的要求,不皱眉头的人不多,包括省一级的专业演员在内,也只是唱‘山丹丹开花红艳艳’,‘兰花花’等寥寥几首,并且唱得支离破碎。能唱几句‘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’或是‘你想拉我的手,我想亲你的口’的人已经是龙麟凤爪了。在延安鲁艺旧址的一所艺术学校的舞蹈班,孩子们的舞功相当不错,在几个俊男靓女中,我们请一位女孩唱陕北民歌,她紧缩眉梢,无奈地脱口唱出了‘起来,饥寒交迫的奴隶…’此情此景,令人欲哭无泪,晓民说真难为这孩子了。
      步入山洼洼有清风送爽,走出土窑窑可闻山雀低语,这儿没有城市喧闹的噪音,平静得犹如沉睡的黄土地,蓦地飘来一曲信天游,可是把多情的信息传递?山里人唱山曲,低吟时象一汪春水,狂吼时像一阵惊雷,自有风儿伴奏,鸟儿伴唱,自然和谐,惟妙惟肖。
      2000年,电视电影“信天游”终于问世了.
    ‘抓上一把黄沙撒上天,信天游永世唱不完’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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